第三五九章 良母教幼君

(1/2)
  但是多尔衮现在骑虎难下,明知道是自己的政策出了问题,却不能改弦更张,缓和社会矛盾,因为如果他调整政策,废止圈地、投充等恶法,那么汉人会不会停止抵抗不好说,利益受损的满人却肯定会鼓噪而起,就算不把他撕成碎片,也会严重削弱八旗军的向心力和战斗积极性,在南方尚未平定的当下,这完全就是自毁长城。

  所以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,就跟当初宁肯克扣官员,也要优先保证军队一样,他如今宁肯各地叛乱不断,也要优先保证满人的利益,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,左右是汉人要造反,只要手里的兵还能打,还听话,那就杀好了,都杀光了也就天下太平了。

  所以,当多尔衮接到湖广总督罗绣锦的奏报,说是闯贼刘芳亮所部正在攻打武昌,已经把罗绣锦围在了武昌城里的时候,第一反应不是赶快增援,而是进一步抓牢手里的八旗兵,于是继五月下发了“史上最严逃人法令”之后,再次传谕内外诸臣:“有为剃发、衣冠、圈地、投充、逃人牵连五事具疏者,一概治罪,本(章)不许封进。”

  他这是豪赌,把宝全押在了八旗兵身上,虽然有苦衷,但如果凡是牵涉到这五件事的本章统统不问青红皂白,连看都不看就“一概治罪”,却实在是太过分了。

  这种事满人不会劝,汉人不敢劝,顺治帝福临虽然年纪小,但却聪明异常,看出这事不对,坐不住了,跑到太后寝宫,对着布木布泰(孝庄)嚷嚷道:“母后您这次不能拦着朕,朕要下旨申斥十四叔!他准是头晕的病根又犯了,净出些昏招!”

  布木布泰吓了一跳,虽然心中不悦,但却平静说道:“皇帝干嘛这样一惊一乍地没个体统,还不快坐,有话慢慢说。额娘这里有房山进上来的磨盘柿子,刚好漤得了,一点也不涩,稀溜溜的满是汤汁,清甜爽口,号称‘色胜金依,甘逾玉液’呢,让苏麻喇给你拿一个来尝尝。”

  苏麻喇是布木布泰的贴身侍女,天命十年(天启五年,1625)陪嫁入宫,知书识礼,擅长女红,精通满、蒙、汉三种语言,曾于崇德元年(崇祯九年,1636)参与了清朝开国冠服的设计制作,是一个才女,更是布木布泰的心腹,闻言笑道:“万岁爷您先坐坐,奴才去去就来。”

  说着,她便往外走。

  福临哪有心情吃柿子?赶忙要止住她,却听布木布泰又说道:“让她去吧。皇帝不是有话要说?来,坐到额娘跟前来,炕上暖和。”

  福临扭头看了看母后,又回过头看了看苏麻喇,见她已经走出门去,只得做罢,走过来在炕沿上坐了,问道:“额娘,您说等一会儿苏麻喇是用青花碟盛柿子,还是用釉里红的碟子?”

  布木布泰其实早已经知道了小皇帝想说什么,听他这样问,觉得有趣,故意笑道:“这话让你问的,我没看见,怎么能知道?”

  “是吧?”福临再聪明,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,闻言颇为得意,把头一扬,说道:“十四叔不看折子,却能知道必定都是荒悖之言,应当‘一概治罪’呢!”

  布木布泰有意试他,说道:“剃发、圈地等事关乎国本,胆敢说三道四的,当然有罪。”

  “这不对呀,”福临反驳道:“那您怎么说去年冬月(农历十一月)顺天(今北京)巡按傅景星上的折子?”

  “额娘却是记不得了,”布木布泰摇了摇头,抬眼看到苏麻喇回来了,又笑道:“哟,柿子来了,用的是斗彩碟子,却既不是釉里青,也不是釉里红。”

  福临闻言扭过头去,见到苏麻喇果然用一个斗彩碟子装着柿子,旁边还配了一把小小的羹匙,款款走来,轻轻放在了炕桌上,笑道:“太后和万岁爷在讲瓷器吗?又是青又是红的。”

  “不是不是,你下去吧。”福临嫌她打断了谈话,猛地一推碟子,“朕不吃这个!”

  “你去吧。”布木布泰给苏麻喇使了个眼色。

  苏麻喇点点头,施礼告退。

  福临立即又说道:“母后怎么能忘了呢?去年冬月三十日,顺天巡按傅景星上折子说:昌平百姓之前都是靠着进山砍柴为生的,可是昌平诸山都被各个王府圈占了,不再允许百姓进山,百姓们因此失去了生计,惊惶无措,恐生事端,所以请求朝廷明旨申饬,亟弛此禁。这是一件与圈地有关的折子。母后您说,这个折子是为了大清好呢?还是为了大清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