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一一章 东山寨火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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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彩同室操戈，亲者痛，仇者快，正应了后世那句评价：内斗要亡国，但是亡国也要内斗。
这是明朝的痼疾，自从万历中期以来，党争已经持续了半个世纪，先后形成了以内阁辅臣浙江人沈一贯、方从哲和给事中姚宗文为首的“浙党”；以给事中湖广人官应震、吴亮嗣、黄彦士为首的“楚党”；以给事中山东人亓诗教、周永春为首的“齐党”；以国子监祭酒宣城人汤宾尹为首的“宣党”；以左谕德昆山人顾天峻为首的“昆党”；以权阉魏忠贤为首的“阉党”；以江南学者顾宪成、高攀龙为首的“东林党”等等不同的朋党，彼此不问是非，只问是否一党，置大局于不顾，只争小团体利益，底线不断降低，手段越来越下作，文人相斗还讲究个有凭有据、言之成理，到了文人与宦官争权，便开始了大肆构陷，凭据全靠捏造，有权便是有理，待到天下大乱，武人崛起，干脆连编个罪名都懒得编了，像郑彩这样直接就物理超度已成家常便饭，如果对方恰巧也有兵，那就是军阀混战，郑遵谦实力太弱，轻易就被郑彩给收拾了，没能形成大战，但是始作俑者，其无后乎？更多的火并还在后面，四川已有“朱容藩之乱”开了先河，福建也算是紧紧跟上了步伐。
这种臭毛病在敌后也有，哪怕是个小小的山寨也不消停。
湖北天堂寨的副寨主白乃忠与寨主王光斡闹翻，投奔了麻城的东山寨，东山寨的正副寨主田龙见和邓克刚一开始还很客气，对他礼敬有加，但是二人俱是武夫出身，驭下不免粗暴，又是叛清来投的外来户，却杀了原寨主陈于藻鸠占鹊巢，所以很不得人心，而白乃忠做为明朝原来的罗田知县，曾经组织乡勇抵抗张献忠，声望素著，颇得寨兵拥戴，渐渐让田邓二人感到了威胁，对他的态度也就越来越敌视起来。
白乃忠也知道这一点，不免心灰意冷，又见湖广清军反攻，击败刘汝魁，击退田见秀，把战线推进到了岳州一带，虽然不知道岳州已经丢失，却也觉得前途无望，每有弃生之意，更无争权之心，所以主动避让，闭门杜客，只求能够苟活性命而已。
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自从数次背刺顺寨，与刘汝魁交恶以来，顺军加大了对明寨的打击力度，各处明寨屡遭重创，实力日渐衰微，势力范围也大为缩小，粮饷匮乏更是日趋严峻，东山寨由于田龙见和邓克刚叛清时带来了五百正规军，所以实力较强，情况还算好的，但也并不宽裕，这就造成了田邓嫡系与原来寨兵的不同待遇，过年之前寨兵们闹过一次，田龙见迫于压力，提高了寨兵的月粮定额，但是过完年，到了这个月关粮的时候，他又给降了回去，这下引起了寨兵骚动，在一个名叫李有实的头领带动下，再次闹开了粮。
白乃忠两头不靠，本来以为就像年前那次一样，这件事与自己无关，可是他想错了，寨兵显然有了新的想法，李有实竟然登门拜访来了。
白乃忠明白李有实干什么来了，避而不见，李有实只好失望而归，可是不久邓克刚也来了，却不是拜访，而是兴师问罪来的，简直就是破门而入，劈头问道：“寨兵聚众闹事，白公何故为之作伥？”
白乃忠做为文人，本来就瞧不起兵头，只是有家难回，乱世无处安身，不得不暂且寄居在东山寨，一直受到猜疑防范，本想息事宁人，苟且偷生，谁料却是人在家中坐，祸从天上来，心知这次怕是避无可避了，索性也强硬起来，冷冷问道：“我枯坐家中，足不出户，不知是为谁作伥？”
邓克刚不吃这套，大手一挥，瞪眼叫道：“我且问你，李有实来说什么了！？”
“未见其面，”白乃忠也不吃他这一套，仍然冷冷的，答道：“不知为何而来。”
“你少来！别以为我不知道！”邓克刚又叫：“你向来善于拉拢人心，这种时候怎么会不见他？说！他究竟对你说了什么？看你是个读书人，又当过县太爷，我劝你识相！如果在这里不说，咱们就换个地方说，有得是办法让你开口！”
白乃忠冷笑道：“欲加之罪，何患无辞！若要取我性命，我一个文弱之人，身无寸铁，无兵无权，何必费这个手段？想怎么着，你不妨直说了吧。”
这话说到了邓克刚的要害。
按他的意思，白乃忠是个不安定因素，还是趁早除掉比较好，可是田龙见比他有韬略，认为白乃忠有人望，就算要除掉，现在也不是时机，否则引起寨兵哗变，事发肘腋之间，防不胜防，还是应该先把白乃忠扣住，一则不让寨兵把他拉过去，二则也可以想办法利用他安抚寨兵，所以让邓克刚来，其实是要请白乃忠过去的。
可是邓克刚却自作聪明，觉得用不着“请”字，读书人嘛，只要一吓唬，自然会乖乖地跟着他来，没准还会诈出什么不知道的秘密，所以二话不说先来了这么一出，结果现在骑虎难下，再要说“请”却说不出口了。
他打肿脸充胖子，只好继续强硬下去，哈哈大笑道：“好你个尖牙利齿！老子是带兵的，说不过你，也不跟你说，咱们换个地方，看你还尖不尖牙利齿！”
说着，他大喝一声：“来呀，绑了！”
“是！”众亲兵齐声应和，上前抹肩头拢二臂，把白乃忠五花大绑推出门去，这下坏了。
田龙见之所以说“请”，就是怕刺激寨兵，可他没料到邓克刚这么虎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也没捋清“请”和“绑”的区别，这一路绑着白乃忠推推搡搡地走过，早有寨兵看到，报给了李有实知晓，李有实拍案而起，骂道：“田邓二贼欺人太甚！白公乃是忠厚长者，向来与人为善，从不惹是生非，只因我去拜访，竟然招致此祸。我等实欲以白公为首，事已至此，不能不闻不问！何况二贼克扣我等粮饷，本来就是反客为主？杀害陈寨主之仇未报，如果白公再因我等遇害，我等还有何面目立于世上？来呀，给我聚集寨众，杀二贼，救白公！”
这是明朝的痼疾，自从万历中期以来，党争已经持续了半个世纪，先后形成了以内阁辅臣浙江人沈一贯、方从哲和给事中姚宗文为首的“浙党”；以给事中湖广人官应震、吴亮嗣、黄彦士为首的“楚党”；以给事中山东人亓诗教、周永春为首的“齐党”；以国子监祭酒宣城人汤宾尹为首的“宣党”；以左谕德昆山人顾天峻为首的“昆党”；以权阉魏忠贤为首的“阉党”；以江南学者顾宪成、高攀龙为首的“东林党”等等不同的朋党，彼此不问是非，只问是否一党，置大局于不顾，只争小团体利益，底线不断降低，手段越来越下作，文人相斗还讲究个有凭有据、言之成理，到了文人与宦官争权，便开始了大肆构陷，凭据全靠捏造，有权便是有理，待到天下大乱，武人崛起，干脆连编个罪名都懒得编了，像郑彩这样直接就物理超度已成家常便饭，如果对方恰巧也有兵，那就是军阀混战，郑遵谦实力太弱，轻易就被郑彩给收拾了，没能形成大战，但是始作俑者，其无后乎？更多的火并还在后面，四川已有“朱容藩之乱”开了先河，福建也算是紧紧跟上了步伐。
这种臭毛病在敌后也有，哪怕是个小小的山寨也不消停。
湖北天堂寨的副寨主白乃忠与寨主王光斡闹翻，投奔了麻城的东山寨，东山寨的正副寨主田龙见和邓克刚一开始还很客气，对他礼敬有加，但是二人俱是武夫出身，驭下不免粗暴，又是叛清来投的外来户，却杀了原寨主陈于藻鸠占鹊巢，所以很不得人心，而白乃忠做为明朝原来的罗田知县，曾经组织乡勇抵抗张献忠，声望素著，颇得寨兵拥戴，渐渐让田邓二人感到了威胁，对他的态度也就越来越敌视起来。
白乃忠也知道这一点，不免心灰意冷，又见湖广清军反攻，击败刘汝魁，击退田见秀，把战线推进到了岳州一带，虽然不知道岳州已经丢失，却也觉得前途无望，每有弃生之意，更无争权之心，所以主动避让，闭门杜客，只求能够苟活性命而已。
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自从数次背刺顺寨，与刘汝魁交恶以来，顺军加大了对明寨的打击力度，各处明寨屡遭重创，实力日渐衰微，势力范围也大为缩小，粮饷匮乏更是日趋严峻，东山寨由于田龙见和邓克刚叛清时带来了五百正规军，所以实力较强，情况还算好的，但也并不宽裕，这就造成了田邓嫡系与原来寨兵的不同待遇，过年之前寨兵们闹过一次，田龙见迫于压力，提高了寨兵的月粮定额，但是过完年，到了这个月关粮的时候，他又给降了回去，这下引起了寨兵骚动，在一个名叫李有实的头领带动下，再次闹开了粮。
白乃忠两头不靠，本来以为就像年前那次一样，这件事与自己无关，可是他想错了，寨兵显然有了新的想法，李有实竟然登门拜访来了。
白乃忠明白李有实干什么来了，避而不见，李有实只好失望而归，可是不久邓克刚也来了，却不是拜访，而是兴师问罪来的，简直就是破门而入，劈头问道：“寨兵聚众闹事，白公何故为之作伥？”
白乃忠做为文人，本来就瞧不起兵头，只是有家难回，乱世无处安身，不得不暂且寄居在东山寨，一直受到猜疑防范，本想息事宁人，苟且偷生，谁料却是人在家中坐，祸从天上来，心知这次怕是避无可避了，索性也强硬起来，冷冷问道：“我枯坐家中，足不出户，不知是为谁作伥？”
邓克刚不吃这套，大手一挥，瞪眼叫道：“我且问你，李有实来说什么了！？”
“未见其面，”白乃忠也不吃他这一套，仍然冷冷的，答道：“不知为何而来。”
“你少来！别以为我不知道！”邓克刚又叫：“你向来善于拉拢人心，这种时候怎么会不见他？说！他究竟对你说了什么？看你是个读书人，又当过县太爷，我劝你识相！如果在这里不说，咱们就换个地方说，有得是办法让你开口！”
白乃忠冷笑道：“欲加之罪，何患无辞！若要取我性命，我一个文弱之人，身无寸铁，无兵无权，何必费这个手段？想怎么着，你不妨直说了吧。”
这话说到了邓克刚的要害。
按他的意思，白乃忠是个不安定因素，还是趁早除掉比较好，可是田龙见比他有韬略，认为白乃忠有人望，就算要除掉，现在也不是时机，否则引起寨兵哗变，事发肘腋之间，防不胜防，还是应该先把白乃忠扣住，一则不让寨兵把他拉过去，二则也可以想办法利用他安抚寨兵，所以让邓克刚来，其实是要请白乃忠过去的。
可是邓克刚却自作聪明，觉得用不着“请”字，读书人嘛，只要一吓唬，自然会乖乖地跟着他来，没准还会诈出什么不知道的秘密，所以二话不说先来了这么一出，结果现在骑虎难下，再要说“请”却说不出口了。
他打肿脸充胖子，只好继续强硬下去，哈哈大笑道：“好你个尖牙利齿！老子是带兵的，说不过你，也不跟你说，咱们换个地方，看你还尖不尖牙利齿！”
说着，他大喝一声：“来呀，绑了！”
“是！”众亲兵齐声应和，上前抹肩头拢二臂，把白乃忠五花大绑推出门去，这下坏了。
田龙见之所以说“请”，就是怕刺激寨兵，可他没料到邓克刚这么虎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也没捋清“请”和“绑”的区别，这一路绑着白乃忠推推搡搡地走过，早有寨兵看到，报给了李有实知晓，李有实拍案而起，骂道：“田邓二贼欺人太甚！白公乃是忠厚长者，向来与人为善，从不惹是生非，只因我去拜访，竟然招致此祸。我等实欲以白公为首，事已至此，不能不闻不问！何况二贼克扣我等粮饷，本来就是反客为主？杀害陈寨主之仇未报，如果白公再因我等遇害，我等还有何面目立于世上？来呀，给我聚集寨众，杀二贼，救白公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