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八九章 接见卫匡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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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甄似乎给李自成带来了好运，接下来的事情全都变得顺利起来。
首先是植树造林，其实不用唐甄去给出主意，山主们都有经济头脑，早就想到了种植桑树这一招，而且桑树仅是其中之一，根据山场的不同，有人还想到了种植油茶、柑橘和枞树（马尾松），所以植树造林本身不是问题，只不过一下子要种这么大面积，种苗难免匮乏，又值农忙季节，劳动力也确实不足，不可能一蹴而就，需要慢慢来，而路振飞和嵇筠、宋应升都太务实了，一开口就说难处，却没人给皇帝提供情绪价值，话没等说透，随即又谈到了广办乡塾和火耗，所以让李自成产生了误会，幸亏让唐甄去找宋应升考察山场，一切才真相大白，否则李自成还会一直误会下去。
然后是接见百姓代表，不管是对土籍还是对棚民来说，能够一睹天颜都是莫大的荣耀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，李自成又不疾声厉色，而是温言安抚，只说他们是受了献贼余孽的蛊惑利用，“情有可原之处，尽皆赦遣，许以自新，再犯乃加诛”，自然更加畏爱，主动做起了自我批评，甘愿各自放弃追究，彼此和睦相处，反而让李自成意外摆脱了“陷人于不义”。
再然后是赵振芳从南昌回来了，不仅出色完成了任务，还带来了足智多谋的胡澹，更让李自成喜出望外，立即接见了胡澹与同来的陈大生，陈大生不知道李自成是为了棚民而来，见到连皇帝都亲自来了袁州，自然不会别做他想，以为南昌这下有救了，说不得千恩万谢，激动不已，毫不迟疑就同意了李自成的要求，答应留下胡澹长期联络，他自己则在第二天赶回了南昌，去向金声桓报告。
李自成因此被耽误了行程，又过了一天才登船西行，胡澹也没真地留下来负责什么联络，而是被任命为从七品中书舍人，跟着李自成回到了长沙。
最后两天这个转折让李自成的袁州之行成果颇丰，心情也开朗起来，到达长沙以后，虽然听说彭玉珍已经北上，仍然十分遗憾，但也没像刚接到高桂英奏报那样表现出来，在省督衙门接见了以堵胤锡为首的湖南和长沙官员之后，也没多说什么，便移驾到了湘江学院。
在湘江学院，他终于见到了期盼已久的耶稣会士卫匡国。
卫匡国是个黑眼睛黑头发的欧洲人，留着一部蓬松的大胡子，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，比李自成想象的要年轻，双目大而有神，并不十分深陷，要不是鼻子又高又大，暴露了他的身份，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个长相粗犷的汉人。
他的汉语很好，虽然带着洋人特有的口音，但是丝毫不影响交流，在交谈中李自成了解到，卫匡国本名马尔蒂诺·马尔蒂尼（MartinoMartini），1614年出生于意大利特伦托，1631年加入耶稣会，1638年被派来中国传教，同年12月从热那亚启程，历经坎坷，花了四年时间才于1642年到达澳门，又于1643年到达浙江，此后主要在杭州、兰溪、分水、绍兴、金华、宁波一带活动，也曾短暂去过福州和南京。
“听说先生见过隆武帝朱聿键？”李自成对他很感兴趣，顺嘴问了一句。
卫匡国却非常谨慎，小心答道：“明朝想要得到教会的支持，打算购买马交（澳门）出产的火铳和火炮，但在下只是个传道士，不是军火商，此事爱莫能助，只能写一封引荐信，具体事宜听说是教友亚基楼（Aquileo，庞天寿教名）去办的。”
李自成不知道亚基楼是谁，也不关心是谁，但他知道马交是哪里——“你可知‘妈港’不是我的真名姓？我离开你的襁褓太久了，母亲！”，闻一多的《七子之歌》不要太扎心，“马交”、“妈港”都是葡萄牙语Macau的音译，经历过港澳回归的人没理由不知道。
他笑道：“所谓入乡随俗，先生说到地名的时候，最好使用我们中国的叫法，否则未免不太尊重，就像先生的故乡意大利，朕如果叫他意呆利，恐于先生的尊严有所冒犯。”
“陛下说得是，”卫匡国不明白“意呆利”和“意大利”有什么区别，在他看来这只是发音不标准造成的，说不上有什么冒犯，但他无意跟皇帝顶牛，很识时务地赶忙说道：“在下以后一定注意，不再使用佛郎机（葡萄牙）人的称呼。”
“还是这样好，”李自成也无意拿着鸡毛当令箭，见他懂事，便就丢开手，转入正题问道：“朕请先生来绘制地图，除了人力财力的支持之外，不知还有什么要求没有？”
“其实恰恰是缺人，”卫匡国语出惊人，“测绘地图不仅要测定山川河流、房屋道路的平面位置和高低关系，还要设置比例、换算投影、消除测量和计算的误差，需要扎实的三角和数学知识，更要能够熟练操作圆周仪、量角器、分度尺、绘图仪、水平仪、经纬仪等等测量仪器。请恕在下直言，湘江学院这方面的人才匮乏，如果现在就开始测量，只能得到比以前稍微精确一些的地图。”
请你来不就是让你当老师的吗？李自成笑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么在湘江学院增开一门地理课，由先生担任教授怎么样？”
皇帝不着急吗？卫匡国愣了一下，说道：“如果边学边练，恐怕需要两三年时间才能学成。”
“可以给你四年时间，”李自成毫不迟疑，立即说道：“培养二十名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。”
这个任务倒是不难，卫匡国点一点头，又说：“还要再购买一些仪器设备。”
“该买就买，”李自成摆了摆手，“银子不是问题，你给宋院长打报告便是，朕不管这些细节，朕关心的是先生将采用什么投影法？”
这个问题在李自成看来是理所应当的，可是卫匡国却明显吃了一惊，迟疑了一下才问道：“陛下认为用什么投影法比较好？”
“正轴等角圆柱投影怎么样？”李自成却无视了他的吃惊，回答得轻描淡写。
正轴等角圆柱投影也就是墨卡托投影（Mercatorprojection），由荷兰地图学家墨卡托(G.Mercator)于1569年创立，假想用一个与地轴方向一致的圆柱切割地球，按照等角条件，将经纬网投影到圆柱面上，然后将圆柱面展开而得，虽然距今已经有将近一百年时间了，可皇帝只是中国北方偏远地区世代务农的普通人，他怎么会知道，并且描述得如此准确？
卫匡国腾的一下跳了起来。
首先是植树造林，其实不用唐甄去给出主意，山主们都有经济头脑，早就想到了种植桑树这一招，而且桑树仅是其中之一，根据山场的不同，有人还想到了种植油茶、柑橘和枞树（马尾松），所以植树造林本身不是问题，只不过一下子要种这么大面积，种苗难免匮乏，又值农忙季节，劳动力也确实不足，不可能一蹴而就，需要慢慢来，而路振飞和嵇筠、宋应升都太务实了，一开口就说难处，却没人给皇帝提供情绪价值，话没等说透，随即又谈到了广办乡塾和火耗，所以让李自成产生了误会，幸亏让唐甄去找宋应升考察山场，一切才真相大白，否则李自成还会一直误会下去。
然后是接见百姓代表，不管是对土籍还是对棚民来说，能够一睹天颜都是莫大的荣耀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，李自成又不疾声厉色，而是温言安抚，只说他们是受了献贼余孽的蛊惑利用，“情有可原之处，尽皆赦遣，许以自新，再犯乃加诛”，自然更加畏爱，主动做起了自我批评，甘愿各自放弃追究，彼此和睦相处，反而让李自成意外摆脱了“陷人于不义”。
再然后是赵振芳从南昌回来了，不仅出色完成了任务，还带来了足智多谋的胡澹，更让李自成喜出望外，立即接见了胡澹与同来的陈大生，陈大生不知道李自成是为了棚民而来，见到连皇帝都亲自来了袁州，自然不会别做他想，以为南昌这下有救了，说不得千恩万谢，激动不已，毫不迟疑就同意了李自成的要求，答应留下胡澹长期联络，他自己则在第二天赶回了南昌，去向金声桓报告。
李自成因此被耽误了行程，又过了一天才登船西行，胡澹也没真地留下来负责什么联络，而是被任命为从七品中书舍人，跟着李自成回到了长沙。
最后两天这个转折让李自成的袁州之行成果颇丰，心情也开朗起来，到达长沙以后，虽然听说彭玉珍已经北上，仍然十分遗憾，但也没像刚接到高桂英奏报那样表现出来，在省督衙门接见了以堵胤锡为首的湖南和长沙官员之后，也没多说什么，便移驾到了湘江学院。
在湘江学院，他终于见到了期盼已久的耶稣会士卫匡国。
卫匡国是个黑眼睛黑头发的欧洲人，留着一部蓬松的大胡子，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，比李自成想象的要年轻，双目大而有神，并不十分深陷，要不是鼻子又高又大，暴露了他的身份，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个长相粗犷的汉人。
他的汉语很好，虽然带着洋人特有的口音，但是丝毫不影响交流，在交谈中李自成了解到，卫匡国本名马尔蒂诺·马尔蒂尼（MartinoMartini），1614年出生于意大利特伦托，1631年加入耶稣会，1638年被派来中国传教，同年12月从热那亚启程，历经坎坷，花了四年时间才于1642年到达澳门，又于1643年到达浙江，此后主要在杭州、兰溪、分水、绍兴、金华、宁波一带活动，也曾短暂去过福州和南京。
“听说先生见过隆武帝朱聿键？”李自成对他很感兴趣，顺嘴问了一句。
卫匡国却非常谨慎，小心答道：“明朝想要得到教会的支持，打算购买马交（澳门）出产的火铳和火炮，但在下只是个传道士，不是军火商，此事爱莫能助，只能写一封引荐信，具体事宜听说是教友亚基楼（Aquileo，庞天寿教名）去办的。”
李自成不知道亚基楼是谁，也不关心是谁，但他知道马交是哪里——“你可知‘妈港’不是我的真名姓？我离开你的襁褓太久了，母亲！”，闻一多的《七子之歌》不要太扎心，“马交”、“妈港”都是葡萄牙语Macau的音译，经历过港澳回归的人没理由不知道。
他笑道：“所谓入乡随俗，先生说到地名的时候，最好使用我们中国的叫法，否则未免不太尊重，就像先生的故乡意大利，朕如果叫他意呆利，恐于先生的尊严有所冒犯。”
“陛下说得是，”卫匡国不明白“意呆利”和“意大利”有什么区别，在他看来这只是发音不标准造成的，说不上有什么冒犯，但他无意跟皇帝顶牛，很识时务地赶忙说道：“在下以后一定注意，不再使用佛郎机（葡萄牙）人的称呼。”
“还是这样好，”李自成也无意拿着鸡毛当令箭，见他懂事，便就丢开手，转入正题问道：“朕请先生来绘制地图，除了人力财力的支持之外，不知还有什么要求没有？”
“其实恰恰是缺人，”卫匡国语出惊人，“测绘地图不仅要测定山川河流、房屋道路的平面位置和高低关系，还要设置比例、换算投影、消除测量和计算的误差，需要扎实的三角和数学知识，更要能够熟练操作圆周仪、量角器、分度尺、绘图仪、水平仪、经纬仪等等测量仪器。请恕在下直言，湘江学院这方面的人才匮乏，如果现在就开始测量，只能得到比以前稍微精确一些的地图。”
请你来不就是让你当老师的吗？李自成笑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么在湘江学院增开一门地理课，由先生担任教授怎么样？”
皇帝不着急吗？卫匡国愣了一下，说道：“如果边学边练，恐怕需要两三年时间才能学成。”
“可以给你四年时间，”李自成毫不迟疑，立即说道：“培养二十名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。”
这个任务倒是不难，卫匡国点一点头，又说：“还要再购买一些仪器设备。”
“该买就买，”李自成摆了摆手，“银子不是问题，你给宋院长打报告便是，朕不管这些细节，朕关心的是先生将采用什么投影法？”
这个问题在李自成看来是理所应当的，可是卫匡国却明显吃了一惊，迟疑了一下才问道：“陛下认为用什么投影法比较好？”
“正轴等角圆柱投影怎么样？”李自成却无视了他的吃惊，回答得轻描淡写。
正轴等角圆柱投影也就是墨卡托投影（Mercatorprojection），由荷兰地图学家墨卡托(G.Mercator)于1569年创立，假想用一个与地轴方向一致的圆柱切割地球，按照等角条件，将经纬网投影到圆柱面上，然后将圆柱面展开而得，虽然距今已经有将近一百年时间了，可皇帝只是中国北方偏远地区世代务农的普通人，他怎么会知道，并且描述得如此准确？
卫匡国腾的一下跳了起来。